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衫,袖口沾着星点墨迹,坐在老槐树下翻一本泛黄的《渊海子平》,路过的人都知道这是林小满——那个能精准算出邻居家母猫产崽时辰、却会在雨天突然把晾晒的被褥收进衣柜锁起来的“怪胎”,街坊们私下议论她的八字特殊:庚金逢午马,命带驿刃又坐华盖,注定要活成世俗里的异数。
清晨五点的菜市场最早听见她的脚步声,卖豆腐的老王记得清楚,她从不讨价还价,却总要盯着秤杆上跳动的数字皱眉,有次称完两斤嫩茄,她忽然掏出罗盘对着摊位转了三圈,说这方位犯冲煞,硬是拽着人把竹筐挪到西北角,商户们笑她痴癫,可那天午后雷暴突至,唯独那个角落没遭水淹,她蹲在积水里摸出龟甲占卜,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也浑然不觉。
午后常去城隍庙旁的茶馆听评书,别人听得入迷处拍案叫绝,她倒好,每到关键情节就掏出铜钱摇卦,说书先生讲到侠客拔刀相助时,她猛地站起:“坎水遇离火必生变故!”果然下一折便是英雄落难,茶客们哄笑着看她收拾卦具离开,却不知她早将当日吉凶誊在随身的小本上,连城西李员外家走失的耕牛都是靠她推算的方向找回来的。
暮色四合时最爱蹲在河边看云,晚霞把水面染成胭脂色,她就着波光排布六爻,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,有顽童扔石子惊散鸭群,她也不恼,反而捡起碎石在泥地上画出奇门遁甲阵图,赶鸭人循着符号寻回失散的禽群时,才发现那些歪扭线条竟暗合九宫八卦之理,月上柳梢头,她抱着膝盖哼着古老的占辞小调,任露水打湿裤脚也不肯离去。
这样的林小满像株长错季节的花,裁缝铺找她裁衣总多备三尺红绸,说是挡灾;媒婆踏破门槛都被她用易理问得落荒而逃;就连庙里的住持见了也要合掌行礼——毕竟谁能解开她随手写下的那个梅花易数谜题呢?可当她蹲在屋檐下给流浪猫顺毛时,眼神温柔得像春日初融的溪水,让人恍惚看见那个蜷缩在命盘里的少女,其实也在笨拙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吉时良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