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找八字先生批命

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，巷口老槐树下已支起一张斑驳的木桌，七十岁的陈阿婆攥着泛黄的手帕，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孙子的生辰八字——这是她连夜向邻家借来的钢笔誊写的，桌后坐着位穿青布衫的老者，铜边眼镜后的目光像把尺子，正细细丈量着命运纹路。

老人枯瘦的手指在罗盘上摩挲，那些凹凸的沟壑里嵌着半世纪操劳的痕迹，她絮絮说着家族往事：长子幼时落水留下的疤，女儿出嫁那天飘满街巷的红绸带，还有自己守寡后独自撑起油坊的晨昏，八字先生执笔悬腕，墨汁滴落宣纸的刹那，仿佛能听见时光裂帛的声音，他时而蹙眉推算流年吉凶，时而颔首应和着某些隐秘的征兆，案头线装书上的朱砂批注随着翻动簌簌作响。

当说到“伤官见官”四字时，陈阿婆猛地挺直腰板，这个关乎孙儿仕途的论断让她想起二十年前亡夫临终前的嘱托——要供孩子读书改变门楣，此刻阳光斜穿过槐树叶隙，在她银白的发髻上跳跃，照见眼角未干的泪痕与嘴角倔强的弧度交织成复杂的纹路，先生又展开掌心细看生命线走向，指出某处断裂恰对应着饥荒年代举家逃难的经历，竟与老人记忆中的坎坷分毫不差。

暮色渐浓时，阿婆抱着写满批注的卷轴往家走，路过石桥遇见放学归来的重孙，孩童蹦跳着要抢那卷轴玩耍，她慌忙护住，却见夕阳给纸面镀了层金边，恍惚间那些朱墨字迹都活了过来，化作祖辈们佝偻却坚韧的身影，归途踩着青石板路上斑驳的光晕，她忽然觉得手里捧着的不是几张薄纸，而是整个家族跌宕起伏的命运图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