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属羊,生就一副软心肠,街坊邻里谁家有个难处,她总第一个凑上前帮忙——张婶搬重物时搭把手,李伯生病送碗热汤粥,连巷口流浪猫的窝都是她用旧棉絮精心絮的,别人夸她菩萨似的好人,可这“好”渐渐成了无底洞:同事推来的加班任务她默默咽下,朋友借钱不还她也笑着摆手,甚至娘家兄弟盖房差钱,她掏空积蓄都没换句响动的感激。
菜市场的王大爷最懂她的脾性,有回她拎着满满两兜菜往家走,迎面撞见邻居大嫂正跟鱼贩砍价,那大嫂见着她就像见了救星:“妹子帮腔呗!我这嘴笨不会讲价。”她刚要开口替人理论,鱼贩早堆起笑脸:“大姐要多少尽管拿,给这位好心姑娘算半价!”结果本是给自己买的活虾,倒全进了大嫂竹篮,暮色里她揉着发酸的肩膀回家,丈夫夹着公文包进门,瞥见灶台上冷掉的饭菜,皱着眉问:“又在外头管闲事?”
单位评优那年,她负责的项目数据漂亮得扎眼,可公示栏贴出的名单里没有她名字,领导拍着她肩膀说:“小陈啊,你把机会让给家里有病人的小刘多好。”她低头盯着自己磨破袖口的毛衣,想起上周替请假的同事顶班到深夜,想起上个月自费给团队买下午茶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,茶水间传来新入职女孩娇嗔的声音:“我爸说了,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千万别碰。”
深秋的雨丝裹着凉意渗进窗缝,她蹲在阳台给干枯的绿萝浇水,楼下传来孩童嬉闹声,恍惚间听见自己年轻时的声音:“没事的,我来做就好。”那些被随意搁置的承诺像落叶般堆积在角落,而她的善良始终如初春的新芽,在无人照料的土壤里倔强生长,月光漫过她眼角细纹时,她仍在为邻居保管快递,仍在替晚归的同事留灯,只是偶尔会望着镜中斑白的鬓角发呆——原来这世间最不缺的,就是消耗善意的人。